□逄春阶
第十五章 枭雄终点
妇人刚“哎呀”一声喊,就听后背忽然一声枪响
在芝镇革新陈设馆里,见到张平青穿戴皇军戎衣跟鬼子的合影,我仍是吃了一惊。张平青说不上帅气,但却也有威,仅仅那身黄皮,让他毒蛇缠身,透出魔鬼之气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张平青的相片。被钉在羞耻柱上的铁证,就挂在墙上,任谁也无法给抹去。他眉头紧闭,其时在想什么呢?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本可成为六合可鉴的雄杰,却声名狼藉,留下千古骂名?
有关张平青的材料滚滚涌来,脑海里凑成了一个漫画像。张平青这个人,四句话能挑出他骨头,头一句是,有奶便是娘,没奶便去他娘的。第二句是他是个官迷。第三句是色迷,见了女性拉不动腿。第四句是马迷,他爱马爱到骨头里。
一九三八年秋天,他率四个旅投靠日寇,被收编为“山东省自治联军”张宗援部。张宗援,很多人误认为他是大军阀张宗昌的胞弟,其实他是日本人,正宗原装日本间谍。原名叫仓谷次太郎,早年在日本作恶,流亡我国东北,后来混入了日本的间谍组织。张宗昌在东北当军阀时与他结为老友,此人诡计多端,居然跟张宗昌学会了掖县话。1925年,张宗昌当山东督军,仓谷次太郎也跟来了山东,深得张宗昌母亲的欢心。仓谷次太郎与张宗昌结拜了干兄弟,张宗援这个姓名便是张宗昌的母亲给起的。可张宗援对附逆的奸细,从骨子里看不起,吆五喝六,颐指气使。张平青哪受得了这窝囊气,喝了一壶酒,把那酒壶扔到茅厕里。
“去他娘的!不服侍这个东瀛大爷!”
拉上弟兄们不辞而别。
过了个把月,觉得自己没有靠山,心仍是发虚,又挂拉上驻高密的日军部队长伊黑。这个伊黑介绍他投靠了日伪“北平临时政府”,委任他为“剿共军第四路纵队”司令,活动于密州、渠邱、高密接壤地带,指挥部就设在浯河边上的班岗村。换了戎衣,张的部下暂时休整待命。
我姑父牛兰竹在张平青部埋伏了三年多,深得张平青和张平青家人的信赖,最终当上了电台的台长。张平青部的一切隐秘都把握在我姑父的手里。
在牛兰芝家,我姑父对我说:“说真话,张平青待我不薄,平常跟常人相同,有老有少,有说有笑。但这个人格式不大,睚眦必报,翻手为云覆手为雨。”
他讲了一个张平青附逆初期的故事。
人不能累着,天天跟驴戴着遮眼子拉磨,就无趣无味了。但人也不能闲着,闲生对错。那年春天雨水不少,天天漓漓啦啦地下。张平青的人无事可做,躲在民房里摸牌喝酒磨闲牙。张平青呢,正端着酒杯在马棚里相那匹枣红马。黄昏雨歇,露头的落日照得马头发亮,就听到寨外有一个女性哭喊着闹。张平青相马,最厌烦人打扰,他相马,是学伯乐,喝酒喝得晕晕乎乎,净了手,客厅里点上香,来到马厩,相了马耳朵相嘴巴相牙齿,相了嘴巴相鼻子,相了鼻子相蹄子,看着哪儿都舒坦,他相快乐了,还给马喝口酒,马也听话,垂头喝了。上过私塾的张平青真如庄周梦蝶一般,模模糊糊的,嘴里喃喃地背诵着《马说》:“策之不以其道,食之不能尽其材,鸣之而不能通其意,执策而临之,曰:‘全国无马!’呜呼!其真无马邪?其真不知马也!”有时居然眼角含泪,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人,脑海里的那人就走了大运,他叫过来,下指令:“某某某,选拔副连长!”某某某就成了副连长。选拔了副连长的,跪下给张平青磕头,张平青说:“给我跪干啥,你得谢马,是马说要我选拔的。”所以,兵营里,一切的官兵只需看到张平青相马,都屏住呼吸,等待着,等待着好运临头。这天,正在张平青相马相得最得劲儿的时分,他听到了哭声。张平青很动火地问啥事,回说是有个哭闹的村妇说在野外高粱地里被强奸,那暴徒穿戴张部新换的戎衣,腰里别着两支盒子炮。张平青一听:“谁干的?豪杰干事豪杰当。不过一顿军棍!没啥,由于你也痛快了。”
他指令挎盒子炮的巨细官儿,站在绵绵细雨里让这妇人逐个辨认。
妇人红了脸,低着头,看着自己的绣花鞋的鞋尖,也看着行列的脚尖儿,忽然鼻子一抽,凑近了一个光头小伙,抬起头上上下下地审察。这光头小子懵了,一瞪眼,飞起一脚将妇人踢翻,妇人刚“哎呀”一声喊,就听后背忽然一声枪响,妇人哆哆嗦嗦爬起来,见那光头现已应声倒地,嘴角流血,脑浆炸裂。妇人吓得一腚坐到了泥水里。
站在门口的张平青撮嘴吹吹枪口,食指朝里钩着,说:“妇人你过来!”
妇人吓得尿了裤子,筛糠一般,走不成溜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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